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李公晦(一)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二、《北溪大全集》卷二三
某在都下,为林自知赵计院诸士友留讲贯,至七月末,始出都门。
八月初,经严陵,又为使君郑寺丞留学中讲说,不觉度两月日。
都下时,颇闻浙间年来象山之学甚旺。
杨慈湖、袁祭酒为陆门上足,显立要津,鼓簧其说,而士夫颇为之风动。
及来严陵山峡间,觉士风尤陋,全无向理义者。
才有资质美志于理义,便落在象山圈槛中。
缘土人前辈赵复斋、詹郎中者,为此学已种下种子。
赵、詹虽已为古人,而中辈行有喻、顾二人者,又继之,护卫其教。
下而少年新进,遂多为薰染。
其学大抵全用禅家意旨,使人终日默坐,以求本心,更不读书穷理,而其所以为心者,又却错认人心指为道心之妙,与孔、孟殊宗,与周、程立敌。
平时亦颇苦行,亦以道学之名自标榜,乡闾时官多推重之,殊无一人看得破者。
自某到学,亦都来相访,议论不合,遂各屏迹。
其少年后生有可教者,未欲绝之,屡邀来说话,而陷溺固蔽之深,更说不入,竟亦希行疏立,不复相亲。
日间所与讲贯者,只是系籍习举业诸生,志趣虽凡,而意向未杂,圣贤要义,与之明白剖析,旬日后却多有感动警发,嘉叹歆慕,以为平生所未闻。
多有议论播在人间,得以正人心,辟邪说。
邦人至是,始晓然识破邪正二路之由分,知圣贤实学渊源之所自来,而觉渠诸辈都是沙门党类,非吾徒者。
其间亦接得三四后进,专心一志,有可造道成德之望。
十月初九,始离严陵,到莆,而仙游陈宪又专书邀过书院,留与令嗣伯澡相聚。
此后生甚不易得,数年来极是办得做钻仰工夫,甚恳切专笃,已识路脉不差,将来必大有可望者。
温陵诸友甚悬望,其经过而未暇及者,准拟开春和暖,始克辞归。
稔闻真侯抚字之政甚切,斯民得安田里,颇有生生之乐。
自三十年来,士夫不复有此念,视民端如禽兽,摧剥残贼,不复顾恤,今乃见此仁慈恻隐之实,薰然如春风和气之发育万物,令个个有苏醒意,千里生灵,何其幸邪!
黄先之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三、《北溪大全集》卷二四
八月初经严陵,不意为史君及邦人挽留,在人情事理有不容峻拒而走者,遂将《大学》、《论语》及《孟子》、《中庸》,大节目难晓处,都讲了。
喻丈者,旧虽造师门,而后却为象山之学。
象山学全用禅家宗旨,本自佛照传来。
教人惟终日静坐,以求本心。
而其所以为心者,却错认形体之灵者,以为天理之妙,谓此物光辉灿烂,万善皆吾固有,都只是此一物,只名号不同。
但静坐求得之,便为悟道,便安然行将去,更不复作格物一段工夫,去穷究其理,恐辨说愈纷而愈惑。
此正告子生之谓性,佛氏作用是性,蠢动含灵皆有佛性之说。
乃即舜之所谓「人心」者,而非「道心」之谓也。
是乃指气为理,指人心为道心,都混杂无别了。
既源头本领差错,其于圣贤经书言语,只是谩将来文盖名家,多牵合己意,不究本旨端的,与孔孟实相背驰。
分明是吾道之贼,只向日张无垢之徒杨慈湖为陆门上足,专佩服《孔丛子》「心之精神是谓圣」一句,作《己易》四千馀言,只发挥此意,无一句是。
此间詹郎中亦号陆门上足赵复斋旧虽来往师门,后亦从此学。
都下士夫多溺此学者,皆缘以其学简易径捷,见之不破,误陷其中而不自觉。
此邦缘有人唱此苗脉,士之有志者,多为薰染。
长者有顾平甫,少者有邵生甲、王生震,既落此圈槛,意趣论议全别,更无一字相入、又却偏执自是,无可救正转移者。
学中所与讲贯,只是系籍大小诸生
每日会聚讲说,必详悉为之剖析,听者无不叹羡其明白,皆以为平生所未闻,多有感动警发者。
邦人至是始晓然知邪正二路之由分。
下县传讲义去,亦多有兴起者。
其间亦接得三数人,专心笃志为理义之归,无杂念,为可望尔。
是虽无风动响应之效,而其所以正人心,辟邪说,距诐行,于此邦所补亦不浅矣。
槐堂书院绍定六年十二月 宋 · 傅子云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二
子思子有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开辟以来,神圣继作,闻于天下而垂于后世者,教也。
凡其教之所修明者,道也。
而道根于性,性得于天,非人之所可毫毛加而斯须离也。
皋陶陈天叙之典而虞治以熙,箕子帝锡之畴而周道以隆。
其后周公表迪哲宅心之旨以启成王,复即王命敷明德敬典之训,以告康叔□□□□□而□□作洋洋之教,所以使在位以及微贱皆知好德由礼以全其天者,岂区区智力所能与于此哉!
周道既衰,文辞俗浮,吾夫子以将圣集百圣之大成,欲复西周之旧而振起之。
血气未衰之时,未尝久而不梦见周公也。
辙环天下而不遇,卒成战国之纷争,功利是尚而诈谋猬兴,处士横议而诐淫蜂起。
其能明孔子之道而清之,将不在孟氏乎?
孟子学于子思,而子思之学出于曾子,传得其宗,故能道性善以拯暴弃,明仁义以辟充塞,由良知良能之出于天者达诸家、国、天下,则道若大路,治犹运掌,而皋陶、箕子、周公辅成虞、夏、商、周之旨得复传于后世。
盛哉,其功也!
孟氏去今千有七百馀年,七篇具存,晦蚀甚矣。
其间出而力扶吾道者固有其人,然至我朝伊洛诸贤而始盛。
殆冲和郁蓄之久,故间见层出者非一。
象山先生禀特异之姿,笃信孟氏之传,虚见浮说不得以淆其真、夺其正,故推而训迪后学,大抵简易明白,开其固有,无支离缴绕之失。
而其中微起痼之妙,士民会听,沈迷利欲者惕然改图,蔽惑浮末者翻焉就实,胶溺意见者凝然适正,莫不有主于内,则知足以明,仁足以守,勇足以立。
犹出珠璧于泥淖而濯之清泉,脱鸿鹄于密网而游之天衢,抉浮云之翳以开东明,而有目者快幽隐纤微之睹也。
岂天以觉悟斯人之徒畀先生,而先生微觉其天予之善,非有识知之私加其间,则感通之效固若是耶?
惜乎天啬之年,志既不遂,而遗文垂世,又特见于往来论学之书与夫奏对、记、序、赠、说等作。
然于著诚息伪、兴起人心之功,亦可谓有光于孟氏矣。
先生没,郡县往往多于其讲学之地立祠。
矧惟金溪钟秀生贤,先生屡尝讲道于学,故绍熙壬子,邑大夫王公讳有大首合先生之季兄复斋先生立祠于学之讲堂,而门人慈湖杨公为之记。
嘉定癸未仓使萧公舜咨先生谥文安,命县特于学之东偏卜地建祠。
越三年,朝廷谥复斋曰文达,县又并立像以便祭享,易其扁曰「二陆先生祠堂」。
部使者时或命县修葺而颇给其费,盖欲以尚德崇化,厉属县也。
绍定癸巳春天台陈侯来宰是邑,祗谒礼毕,亟访问先生学徒之存者。
有以子云告,则旋辱书价,命即学讲书
听者数百人,感动者众。
陈侯曰:「是所谓人心之同然者,可不因之而示以勿失所向乎?
矧昔先君子之刺临川也,捐民田之入官者入郡庠以养士。
金溪临川为属邑,推遗规以承先志,兹其敢缓」?
学有止善堂,下列诸斋。
既命修其敝坏,悉就整固,乃捐己俸,买民废地,自县治之西、祠堂之北筑道接屋,以达于堂。
陈侯治事之暇,时由此道临诲诸生,勉以道而课其文辞。
又于祠堂隙地建立象山书院而隶于学,将使明先生之训者通领之。
且痛节诸费,益以士民之助,买□□□□□弟子员,使志于此,而时□□□□之后,扁曰「存斋」,识先生自名其常所居之斋也。
祠右有阁,阁下之室扁曰「滋」,识先生所取以名其授徒之堂也。
进北数步,□爽垲,挹峰峦,为屋五间,扁曰「槐堂」,识二先生授徒于家东偏之堂名,于以见其斯事也。
杏坛,欲诸生游息而不忘洙泗之风也。
既成,气象雄伟,至者感奋。
及率诸生行舍菜礼,肃雍奉事,心志齐同,命子云记之。
子云窃谓陈侯为政克承先志,知所先务,于以推行在上之所风厉,斯可谓伟然特达之举。
而自顾渺末,辱陈侯忘势宾礼,既欲俾予冒居书院主教之职,而请于台郡,示不敢专,则又适遇毗陵李侯兼总斯任,乐于作成,亟可其请,亦可谓幸会之非偶然者,所不宜以愚劣辞。
然衰颓益甚,凛然恐无以仰副陈侯委责之意,则又安可为记岁月,而不稍挈书院本旨、进学大端,以为陈侯教育之助乎?
兹所以辄不自揆,本古昔以序其概也。
虽然,陟遐自迩,兹焉发足,而千里之志在其勿画;
搴流摘枝,固异有本,而瞥生虚见亦能乱真。
此正陈侯之所忧,而愿同志加人一己百之功,严似是而非之辨,以跻于辉光纯一之地者,余不敢不告。
陈侯名咏之字之道,故谏议大夫谥献肃之孙,故京尹侍郎陈君先生之嗣云。
绍定六年十二月丙子记。
从事郎、建宁府瓯宁县主簿象山书院主教某撰。
按:道光《金溪县志》卷五四,道光三年刻本。又见李子愿《象山先生年谱》,光绪抚州府志》卷三三之二。
西征道里记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
绍兴乙未,上以陕西初复,命签书枢密楼公谕以朝廷安辑混贷之意,某以秘书少监被旨参谋
是役也,审择将帅,屯隶军马,经画用度,询访疾苦,振恤隐孤,表扬忠义,公皆推行如上意。
故其本末次序,属吏不敢私录,至于所过道里,则集而记之。
虽搜览不能周尽,而耳目所及,亦可以验遗踪而知往古,与夫兵火凋落之后人事兴衰,物情向背,时有可得而窥者。
其年四月二十二日舟出北关,六月二十四日永兴七月十三日进至凤翔。
越三十七日,府告无事,公率官吏以归,水陆凡六十驿,往来七千二百里(本计七千一百九十里。泛水以未至县十里,河水南侵,自婴子坡移路旁山,回程衍十里。)
右通直郎尚书户部员外郎李若虚参议
左朝请大夫、新差知吉州军州事江少虞左朝请郎、新除陕西转运副使姚焯,机宜;
右从事郎、新湖州德清县主簿楼垍,书写机宜文字
左朝奉郎、行大理寺丞王师心右奉议郎、监行在榷货务阎大钧右宣教郎、前温州平阳县丞郭子钦干办
左朝散郎主管台州崇道观李孝恭提举钱粮;
右承直郎、前江西提刑司干办公事穆平,左承直郎、新泉州永春县王晞韩右文林郎、前监潭州南岳庙曹云,右迪功郎、新潭州善化县主簿宋有,右从事郎叶光,准备差遣
右文林郎、前建州建阳县尉李若川,点检医药饭食。
凡一十五员。
左宣教郎、试秘书少监、充枢密行府参谋郑某序。
行府舟具,欲发前一日,宰执出饯于接待院。
二十二日,道铜口、临平镇长安闸,宿崇德县,二十三日石门、皂林、永乐,由秀州城外,宿杉青闸
二十四日,两界首,宿平望
二十五日,大风阻吴江,不进。
二十六日吴江县,登垂虹亭,宿平江府
二十七日,许市、望亭、宿无锡县
二十八日,潘、乐社、横林,宿常州
二十九日,奔牛、吕城闸,宿丹阳县
三十日新丰、丹徒,宿镇江府
五月一日行府官望拜于府庭。
二日,会茶丹阳楼,登连沧观,观人马辎重渡。
三日,济渡,至瓜州镇、扬子桥,宿扬州城外。
四日邵伯闸、车乐,宿高邮军,会茶韩世忠园。
五日,樊良、丁至、梵水,宿宝应县
六日,黄蒲镇、河桥,宿楚州
七日,磨盘,宿淮阴县
八日,高秋堡、洪泽闸,宿渎头。
九日龟山镇,宿泗州
僧伽有像而未塔,刘麟尝因贼翁诞日祝辞,而钟辄无声,叩之坠地,纵火焚寺去。
住持云。
十日,治陆。
十一日,机宜姚焯等三员管押激赏库行。
十二日唐家店湖口,宿临淮县
十三日,中路,宿青阳驿
十四日,马翁店、通海镇,宿虹县
城因隋渠为壕,潴水深阔,城具楼橹。
虹西诸邑往往皆城,虹独坚密,豫贼盖自此为边也。
隋自虹以上为陆,木已丛生,县以东水接淮口
淮地卑而县西北隅有湖曰万安,东西百里,北南半之。
豫贼引湖拥城,而东南出其流于隋。
又淮潮可登三十里,与湖水接,通小舟。
若置闸于泗,以时入潮,又略治隘塞,则数十斛之舟可致。
宿无疑。
或谓引五丈河水入蔡河,上皇奉玉清之所也。
由殿后小竹径登景命殿,出前廊福宁殿。
福宁是谓至尊寝所,简古不华。
殿上有白花石,阔一席地,闻祖宗以来,每旦北面拜殿下,遇雨则南面拜石上。
东庑下曰洗面阁,曰司旆阁,馀不能记。
由殿后稍北至坤宁殿,殿屏止画墨竹芦雁之类,然无全本矣(他殿画类此。)
自福宁至孝思殿,前一殿即钦先。
钦先奉诸帝,孝思奉诸后,帐座供具皆在。
由钦先出肃雍门至玉眷堂,规模宏壮,非他位比。
后见陕西诸将,自言数对刘豫于此堂。
堂左竹径之上曰迎曦轩,石为围炉,对迎曦日月屏。
屏有御书铭曰:「嶷然屏石,秀色拔尘。
仰止云窦,乃与月邻。
安符厚德,静乐深仁。
俯鉴沼沚,永固千春」。
玉眷之下,镂石为曲水
又至修内司,谓是宝绘堂,两旁轩阁不能悉记。
复由延春阁下稍东,今太母之故居,不敢详也。
过小门,入锦庄,无雅饰,用罗木作假檀香。
堂后有池,左曰挹翠轩,右曰观澜轩,上曰栖鸾阁,寝室之旁曰紫云阁
中有小围炉,可坐三人,炉四柱,承以雕莲。
入睿思门,登殿,殿左曰玉峦,右曰清微,后曰宣和,庭下皆修竹。
殿后左曰迎真轩,右曰玉虚轩。
迎真之上曰妙有阁,玉虚之上曰宣道阁,又一殿忘其名。
自此列石为山,分左右斜廊,为复道平台,台上过玉华殿。
由玉华下,乃抵后石屏,亦御书。
左序有轩,曰稽古、宣和。
东庑下五库,以圣、德、超、千、古为号,皆涂金抹绿小牌。
库上曰翰林司,曰宝阁。
西庑下曰尚书内省,馀不能记。
复由宣和西趋曲水,出后苑,至太清楼下,壁间有御书千字文、法帖之类。
登瑶津亭,亭在水间,四面楼殿相对,不能遍至。
自瑶津趋出,过拱辰门上马出。
后以阅视所置忠锐将,留二日。
京师旧城外不复有屋,自保康门外西至太学,道无数家。
太学止廊庑败屋中存敦化堂,堂榜犹在,兵卒杂处其上,而牧彘于堂下。
国子监令以养太学生,具窗壁略如学校。
都亭驿东偏厅事,栋牌尚是伪齐年号,糊窗用举人试卷,见当是试题及举人文字,专用本朝庙讳。
琼林苑,北人尝以为营,至今围以小小城。
金明池断栋颓壁,望之萧然。
四日八角镇、醋沟,宿中牟
五日白沙镇圃田,宿郑州
六日侯家庄、须水镇,宿荥阳县
荥阳,济水复出之地也。
济入江不与江合,横江而出于荥阳,复入地,至陶丘而出。
故《禹贡》记济水,谓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丘北。
往年京师之水,人不知所从,但言郑州积水不决,盖济水也。
周德修侍郎云。
七日鸿沟店。
道旁隶三大字,曰鸿沟
今虽草莽间似有长坎,然必非楚与汉画者。
又孟店、汜水县、莺坡子、洛口镇,宿巩县
汜水即行庆关也,过关乃下视大河,与虏营相望,洛河又在大河之南。
洛口墙数围,问之即所谓洛口仓者。
八日,十八里,朝拜昭厚陵;
又七里,过黑石头渡;
十里,凤凰台
又拜五里会圣宫,宿偃师县
仁庙永昭陵最与英庙永厚陵近,昭陵因平冈种柏成道,道旁不垣,而周以枳橘。
陵四面阙角,楼观虽存,颠毁亦半。
随阙角为神门,南向门内列石羊、马、驼、象之类。
神台二层,皆植柏,层高二丈许,最下约阔十五丈,作五水道。
台前与内门里及大门外,皆二大石人对立。
钦慈曹太后陵望之可见。
又号下宫者,乃酌献之地,今无屋而遗基历历可问,馀陵规模皆如此。
永厚陵下宫为火焚,林木枯立。
诸陵洛河在前,少室在左,嵩高在右,山川佳气不改,而室屋荡然,闻皆为窦㻂所毁。
守陵兵级云。
九日,石桥店、白马寺,宿西京
京号三川者,即黄河、洛河、伊水也。
伊阙又名阙塞,山又谓龙门
大内伊阙,望王屋不百里。
宫墙之内,草深不见遗基。
旧分水南水北,居水南者什七八,今止水北有三千户,水南墟(回程日,知州翟襄子城外近添五百馀家。)
白马寺汉明帝所建,今惟瓦砾。
府治后圃有堂,曰昼锦,翟襄所为。
西洛人,今为乡郡,故云。
十一日榆林铺、磁涧,宿新安县
未至新安十里许,道旁山石一柱裂,势欲倾危,过者畏仰视。
父老与县令皆言:章圣封永定将军,半山有庙,月尝赐钱三十千,然无文识可考。
十二日,缺门镇、千秋店,宿沔池县
行十里,过会盟台。
沔池新安之间,溪山人家如东浙,用溪石垒墙。
十三日,东西土壕、乾壕,宿石壕镇
杜甫作《石壕》《新安吏》二诗,即其地。
是日,陕府安抚吴琦甲马来迎(他郡守迎送不录者,行府专为陕西出也。)
十四日,魏店、横渠,宿陕府
十五日,望拜召公甘棠,木旧在府署西南隅,今亡矣。
郡有召公原,原尽处置府县七,而夏县平陆、汭城今皆隅河。
夏距城九十八里,即温公涑水也。
敌濒河筑二小城,时一二骑揭小旗值逻,或放牧堤上。
马鬃渠在城之东南,敌人破陕所自入。
初,陕之围也,郡将李彦仙固守。
彦仙遇士卒有恩,方城中食尽,煮豆以啖其下,而自饮其汁;
雪寒单露,将校反加以衣,彦仙复持以予寒者。
城破,巷战而死,覆其家。
郡之妇人女子,犹升屋以瓦擿贼,哭李观察不辍,故陕无噍类。
父老谓敌久不得城,无食,欲去,适有人告以马鬃渠可入,城遂破,敌始敢西,而全陕没矣。
十六日,新店、曲屋,宿灵宝县
县南五里即函谷
十七日,黑曲、稠静远镇,宿湖城县
十八日乾伯铺、盘豆、攒节店,宿阌乡县
阌乡湖城二县,元属虢州太平兴国三年陕府,自府界至虢三十里。
是日,虢守窦㻂、父老迎于湖城之东。
湖城之南桃林塞,即武王放牛之地。
阌乡县治对荆山,一山自秦川起,至阌乡荆山之西,皆为秦岭退之潮阳度此岭也。
中条在大河北,与潼关相对,又东则首山也。
伯夷居此山南,故谓首山首阳
十九日,关东店、潼关、关西店、西岳庙行府官谒于祠下。
华阴县,出南门,朝谒云台观,然后还宿潼关
或谓是古桃林塞。
河山之壮,俯视他关,独城内芜废。
华州差使臣潘休守关
关门北向,入踰半里,大河汹涌,乃泾、渭、洛三水会处,号三河口
洛水有二:一水自蓝田由商入西京,所谓伊洛者;
一水自西夏由韦盐之间出保安同州,至陕华,与泾、渭合,所谓三水之洛。
潼关三,独河口下无屏障,道上人马,河北皆见之。
若稍加营治,戍兵其间,未易踰也。
关以西渐与河远。
是日,知华州武功大夫庞迪甲士迎于关西店。
岳祠草创,门右明皇大碑火后剥裂,有隶数百字,不复连文,约六丈高,盖垒石成之。
庭下四石阙,裴度淮西,题名刻其西偏,副使马总、行军司马韩愈、判官冯宿、李宗闵之徒,不能悉记。
云台观屋存无几,独圣祖章圣皇帝御容所在曰会真殿无恙,壁间御像如新。
老道士云,以南极寿星榜其上绐敌,故得不毁。
观后希祠堂,堂前石刻太宗皇帝御书并诗,诗有「苍生往世弊凋残,今我如同赤子看。
大阐无为三教盛,承平方说四夷宽」之句。
又一章,有「餐霞成鹤骨,饵药驻童颜。
静想神仙事,忙中道路閒」。
注谓:「朕万务忙中,亦得悟道之閒也」。
又一章:「曾向前朝出白云,后来消息杳无闻。
如今若肯随徵诏,总把三峰乞与君」。
章圣皇帝《赐道人郑隐》一章,有「酣醴皮裘思晦迹,行高终自有人知」。
又一章《赐隐归山》:「尽日临流看水色,有时隐几听松声。
遍游万壑成嘉遁,偶出千峰玩治平」。
仁宗皇帝《赐武元亨》一章:「只向身边有大还,胎神月殿在秋天。
三灵密像谁分别,尸质清虚本自然」。
诗石皆无毁阙。
道士又指一古,谓是无忧木,希夷尝藏书腹中。
观依华山而立,莲华峰、仙人掌、石月、玉女盆、二十八宿、明星馆、石鼓山,皆在最高处,独莲华峰、仙人掌可望而见。
莲峰下有瀑布水帘仙掌石间隐然有迹,如人对面出右手,上擎偃月。
玉女盆,即杜甫所谓「安得仙人九节杖,拄到玉女洗头盆」是也。
云台西,即刘禹锡所见道士种桃若霞之处,所谓玄都观者,今亡矣。
华山,《书疏》谓华山十字分之,四隅为四州,盖谓东北为冀,东南为豫,西南为梁、雍。
又土人言有康通判者,尝与东坡为僚,踰百岁,从弟子四五人往来诸峰间,无定处,然土人不能具道其名。
又有道士能言张确之子崇为豫贼守华,尝题诗曰:「群山起伏朝灵岳,恰似千官奉至尊。
吴蜀未平宜假手,愿将馀力致乾坤」。
二十日,敷水镇、柳子店、将相乡,按石刻乃郭汾阳之里。
宿华州
州治对少华;
对太华者华阴也。
二十一日,赤水镇、东西阳村宿渭南县
二十二日,零口镇、新丰市,道北一里有马周
宿临潼县华清宫西馆,宫后即骊山
新丰古城,故骊戎国,故山以骊名。
山间宫殿基址皆在,连理木在长生殿之上。
莲花自山足,为石渠引泉入室,雕白石为莲,开十窍以涌泉号白莲池,即妃子浴所。
太子泉,次百官泉。
虽蒙故号,仆隶今游之,独白莲尚浴士大夫。
西馆即当时游幸梨园憩寓之地。
明皇临潼为复道往来长安,按石刻可尽见,今止有玉石像一躯立荒庙中。
二十三日,灞水涨,不进。
是日,知永兴军、节制诸路军马张中孚渡轻舟来迎。
二十四日,灞桥镇浐水、长乐坡,宿永兴军
军以漕居为府治,后有凉榭,别为一区,堂下张芸叟辈数人题名刻石。
东门外兴庆池,乃明皇藩邸;
灞桥汉周勃以下迎文帝之地;
常乐坡,唐人饯真卿使希烈之处。
鄠县,夏之扈国。
府西北一百五十里,即奉天
奉天元隶乾州熙宁五年废乾,故隶府。
二十五日至七月七日行府并治事永兴军
八日,楮林店、沙坡、偏店,宿咸阳县
县在渭水之东北,未渡渭二里许,有故墟,谓是旧咸阳
自楮林道旁土堠西入十里,即未央宫基。
苍颉制书台、樗里子墓,皆渭河南,不及至也。
是日,环庆赵彬甲士迎于咸阳桥。
九日,魏店、马跑泉、高店,宿兴平县
马跑泉、高店之间,冢土数尺,高拱杂木二三本,曰杨妃冢。
十日,东阳台马嵬坡、东扶风宿武功县
马嵬旁短墙周围,路人指谓妃子死所。
县之报本寺唐太宗所生之第。
殿后一堂中有神尧像,而绘诸于壁。
报本之东又有大佛阁,寺僧亦谓是李氏故居,实太宗之所生,未能详也。
荥阳以西皆土山,人多穴处,谓土理直,无摧压之患。
然见路旁高山多摧拆,存者尚如半掌,则土穴疑有压者,居人当自能择尔。
惟武功大佛旁一洞数里远,报本寺僧云:洞置自巢贼时,今人又增穿之,中间避乱,千馀家入其中,贼知而不能取。
陕西往往为洞,皆所不及。
穿洞之法,初若掘井,深三丈,即旁穿之,自此高低横斜无定势。
低处深或四五十丈,高处去平地不远,烟水所不能及。
凡洞中土皆自初穿井中出之,土尽洞成,复筑塞其井,却别为入窍。
去窍丈许为仰门,陈劲弩,攻者遇箭即毙,如是者数重。
时于半里一里馀斜气穿道,谓之哨眼。
哨眼或因墙角与夫悬崖积水之旁,人不能知。
其下系牛马,置硙磨,积粟凿井,无不可者。
土久弥坚如石室,但五年前一洞压死者千馀人,僧云此亦天数。
然今陕西遗民,半是土洞中生。
今人居者,颇惩覆压之祸,于洞下多立柱布仰板矣。
武功今属醴州
是日,知州武功大夫赵立来迎。
十一日,杏林店、逻店,宿扶风县
十二日,东新店、龙尾坡、青阳店宿岐山县
后稷封有邰,岐山即其地。
或谓别有邰城,今斄乡是也。
又云郿之斄亭,或谓是武功,皆未能详。
郿县在府东南百里,有坞,即董卓所筑。
是日,泾原张中彦、知凤翔府贺景仁来迎。
十三日,任官村、横水店,至凤翔府
府古扶风郡,壤地饶沃,四川如掌,长安犹所不逮。
岐山之阳,盖周原也,平川尽处,修竹流水,弥望无穷,农家种𢇲尤盛。
《生民》之诗曰「维糜维芑」者,盖谓𢇲也,俗今书糜为𢇲。
秦州有𢇲穰堡。
𢇲米类,可面可饼,可为棋子,西人饱食面,非𢇲犹饥。
将家云:出战,糗粮乾不可食,嚼𢇲半掬,则津液便生,馀物皆不咽。
士卒用小布袋置马上,遇水,取袋渍润之,尤美。
边郡刈𢇲则自外而内,刈则自内而外,盖𢇲以寒熟,以暖熟故也。
府置厅事,李希烈所建,无甚雄大,而四面出帘,制度如殿。
后圃薜荔堂,东偏中和、燕申二堂,亦旧屋,馀皆近创。
东北隅有凌虚台,东坡尝记之。
台高才二丈,不见凌虚之势,然水竹幽胜可喜。
燕申堂后龟趺大刻,盖《茂正德政碑》,后人磨去,刻《维摩颂》,游师雄后刻《九成宫图》于其阴。
九成宫隋仁寿中所建,去州百里许。
按图,大略与骊山相似,以有图,且不亲到,故不详载。
师雄记谓文帝杨素营之,土木之役困一时,死伤甚众。
宫旁夜鬼哭,文帝闻而怒,独孤后为言于,乃解。
后遂与后每岁避暑,多游乐不归。
东有华清,西有九成,访遗迹,则见隋唐之不竞也。
宝鸡县,府西南六十五里,本秦武公所都,所谓陈仓者。
自是入大散关河池河池在汉为故道。),为西蜀之吭。
敌之攻蜀也,吴玠既败走之,道迷不能出,粮且尽,垂军待毙。
赵立为画归路,乃得脱,其后又为先驱道之。
敌再入,而少却。
十四日至八月十九日行府皆治事凤翔,新鄜延路经略使郭浩熙河路经略使杨政秦凤路经略使吴璘四川都转运使陈远猷以下,各禀议分职而退。
二十日,行府遵旧路归,次舍道里如故,独至泗州,由平源、天长、大仪出镇江府,然后舟行。
陕西兵归者,禁军合计三万四千有奇,虽分隶诸帅,然各有将分,逐将仍存正副,盖祖宗之军政旧法犹在也。
泾原禁军仅八千,比诸路为劲,而泾原劲兵尽在山外。
陕西弓箭手旧一十六万,今存七万,复以土田不均,兵疲无法,虽七万人,未必可用。
夏国主兴州,谓之衙头。
衙头至麟府,路近处九百里,秦凤六百里,环庆三百里,会州界二百五十里。
诸路今与西界接壤,惟鄜延最阔。
熙河会川城泾原甘泉堡止百里,以北皆西界也。
夏国左厢军司接麟府沿边地分,管户二万馀;
宥州监军司接庆州、保安军延安府地分,管户四万馀;
灵州监军司接泾原环庆地分,沿边管户一万馀。
兹其大略也。
某自吴踰淮,道京入洛,至关陕,其所经历,得于闻见者靡不具载。
窃观今日天下之势,东南为天子驻跸之区,朝廷台省监司、守令耳目亲近之地,故治具比他道为修。
陕西诸郡虽号新复,然自渠魁元恶用意变易三纲五常之外,自馀军民,无不内怀天日,相与持循检约,未敢有无国家、毁法度之心,故其风俗纲纪,视东南犹整整也。
京西京畿与夫接淮甸之地,一时陷没于刘豫凶威虐焰之中,郡邑无民,官府无法,田野未耕,荒秽犹在。
如久病困瘁之人,头目手足皆有生意,而中焦痞涸,盖未易全复也。
朝廷诚能精选长吏,审择牧守,仍于三京量戍士夫,使之抚视凋瘵,修治关塞,于年岁间生养气血,与东西上下脉络流通,则天下平矣(《北山集》卷一三,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复斋易说跋嘉定十四年六月 宋 · 许兴裔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一、《复斋易说》卷末、《经义考》卷二八、《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二、《皕宋楼藏书志》卷二
余闻复斋先生赵公之贤久矣,假守严陵既逾年,公之门人喻仲可始携其所著《易说》六卷见过。
余肃观之,其体察也精,其推研也审,其措辞不苟,其析理不浮,盖深窥乎爻象之变,而洞达乎阴阳之情者也。
呜呼,如公之贤而无后,余惧其久而或泯,因属喻君校勘,刊置公之祠堂,与志学者共之。
并以公之行实大概刊附于后,俾来者有考焉。
嘉定辛巳六月望莆阳许兴裔谨识。
三陆先生祠堂淳祐十一年三月 南宋 · 包恢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四、光绪《抚州府志》卷一六、象山先生年谱、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六、乾隆《临川县志》卷二四、同治《临川县志》卷一六
以正学名天下,而有三先生焉萃在一郡一家,若临川陆氏昆弟者,可谓绝无而仅有欤!
梭山宽和凝重,复斋深沉周谨象山光明俊伟。
此其资也,固皆近道矣;
若其学之浅深,则自有能辨之者。
梭山笃信圣经,见之言行,推之家法,具有典刑。
虽服先儒之训,而于理有不可于心者,决不苟徇。
如《太极图说》以无极乃老氏之学,周子《通书》与二程俱未尝言及「无极」二字,以此见三公皆知其为非,此其所见之卓过于人远矣。
象山与乃兄固多未合,独此深相契,则其学可知矣。
惜其终于独善,而不及见诸行事之著明尔。
复斋少有大志,浩博无涯涘,观书无滞碍,翻阅百家,昼夜不倦。
自为士时,已有称其得子思、孟轲之旨者。
其后入太学,一时知名士咸师尊之,则其学可知矣。
又惜其在家在乡,则仅可见者,辅成家道之修整,备禦湖寇之侵轶。
其先为学录,后为教官,则虽可见者纪纲肃而蠹弊之悉革,诚意孚而人心之兴起,然其为海内儒宗,道德系天下之望,而恨未得施其一二尔。
若夫象山先生之言论风旨,发挥施设,则有多于二兄者。
盖自幼时已如成人,渊乎似道,有定能静,实自天出,不待勉强。
故其知其生知,行若安行,粹然纯如也。
盖学之正非他,以其实而非虚也。
先生尝曰:「宇宙间自有实理,此理苟明,则自有实行,有实事。
实行之人,所谓不言而信」。
又自谓平生学问惟有一实,一实则万虚皆碎。
呜呼!
彼世之以虚识见、虚议论,习成风化,而未尝一反己就实,以课日进月新之功者,观此亦尝有所警而悟其非乎?
夫道不虚行,若大路然,苟得实地而实履之,则起自足下之近,可达千万里之远。
如曰涓流积至沧溟,拳石崇成太华,亦由是尔。
自仁之实推而至于乐之实,自有乐生乌可已之妙。
其实可欲者善也,实有诸己者信也。
由善信而充实有光辉焉,则其实将益美而大,是诚之者人之道也。
由大而化则为圣,而入于不可知之神,是诚者天之道也。
此乃孟子之实学,可以渐积而循至者。
然而无有乎尔,则亦久矣。
先生尝论学者之知至,其智识能超出乎千五百年间名世之士,而自以未尝少避为善之任者,非敢奋一旦之决,信不敏之意,而徒为无忌惮大言也。
盖以其初,实因深切自反,灼见善非外铄,徒以交物有蔽,沦胥以亡,自此不敢自弃。
是其深造自得实自孟氏,故曰孟氏之后至是始一明,其谁曰不然?
四方闻其风采,学者辐辏。
先生明于知人,凡所剖决洞见肝肺,所针砭中其膏肓,以是随所发明,类有感动,觉其良心而知其正性者为多。
然则其学真可质鬼神而无疑,俟圣人而不惑者矣。
昭昭如是,岂其间有所疑惑焉,殆若不可晓者,是又乌得不因以致其辩欤?
且道义之门自开辟以来一也,岂容私立门户乎?
故其说曰:「宇宙即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
曰:「学者惟理是从,理乃天下之公理,心乃天下之同心。
颜、曾传夫子之道,不私夫子之门户,夫子亦无私门户。
与人为私,商也」。
曰:「此理在宇宙间未尝有所隐遁,天地所以为天地者,顺此理而已。
人与天地并立为三极,安得自私而不顺此理哉」!
先生之学,乃宇宙之达道明矣,而或者乃斥以别为一门,何耶?
释氏之说,自开辟以来无有也,岂非横出异端乎?
故其说曰:「取释氏之圣贤而绳以《春秋》之法,童子知其不免」。
曰:「今若徒自形迹词语间辨之,乃彼所谓职业。
要其为不守正道,无复有毫发之近是者矣」。
曰:「方士、禅伯真为大祟,无此迷惑,则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其乐可量哉」!
先生之学,非释氏之邪说亦明矣,而或者指以为禅学,又何邪?
其穷理也,则曰:「积日累月,考究磨练,尝终日不食,而欲究天地之穷际,终夜不寝,而灼见极枢之不动。
由积候以考历数,因笛声以知律吕」。
复斋尝问其用功之处,则对以在人情、物理、事势之间。
尝曰:「吾今一日所明之理凡七十馀条」。
曰:「天下之理无穷,以吾之所历经者言之,真所谓伐南山不足以受我辞,然其会归,总在于此」。
则与徒研穷于方册文字之中者不同,何不知者反谓其不以穷理为学哉!
其读书也,则曰「古人为学,即是读书」,而以「何必读书然后为学」之反说为證,以束书不观、游谈无根之虚说为病。
平昔精勤,人所不知,惟伯兄每夜见其观览检阅之不辍。
尝明烛至四更而不寐,欲沉涵熟复而切己致思,欲平淡玩味而冰释理顺。
此则与徒乾没于训诂章句之末者大异,何不知者反妄议其不以读书为教哉!
抑或谓其惟务超悟而不加涵养、不求精进也,曾不知其有曰:「惟精惟一,涵养须如是。
学之正而得所养,如木日茂、泉日达,孰得而禦之」?
曰:「虽如颜子,未见其止。
易知易从者,实有亲有功,可久可大,岂若守株坐井然者」!
则如彼或者之所谓者误矣。
又或谓其惟尚捷径而若无次第,若太高也,曾不知其有曰:「学有本末先后,其进有序,不容躐等。
吾所发明端绪,乃第一步,所谓升高自下也」。
曰:「天所与我,至平至直。
此道本日用常行,近乃张大虚声。
无尚虚见,无贪高务远」。
至有一二问学者,惟指其尝主持何人词讼,开通何人贿赂以折之,曰:「即此是实学」。
如或者之所谓者又误矣。
独所大恨者,道明而未盛行尔,故上而致君之志仅略见于奏对。
惟其直欲进于唐虞,复乎三代,超越乎汉唐,此乃朱文公称其规模宏大,源流深远,非腐儒鄙生之所能窥测。
而语意圆活,混浩流转,见其所造深而所养厚也。
下而泽民之意,亦粗见于荆门
惟其以正人心为本,而能使治化孚洽,人相保爱,至于无讼,笞箠不施,虽如吏卒,亦勉以义。
此乃识者知其有出于刑政号令之表,而周文忠以为荆门之政可验躬行之效者也。
然其所用者有限,而其所未用者无穷。
先生以道之广大悉备,悠久不息,而人之得于道者有多寡久暂之殊,是极其所志,非多且久未已也。
故自志学而至从心,常言之,志所期也。
呜呼!
假之以年,圣域固其优入,而过化存神,上下天地同流之功用非曰小补者,亦其所优为也。
孰谓其年仅踰中身而止知命哉!
溯其旨,与梭山未同者,自不嫌于如二三子之不同而有同。
复斋,则初已是其说于鹅湖之会,终又指言其学之明于易箦之时,则亦无间然矣。
逮论其文,则尝语学者以穷理实则文皆实,又以凡文之不进者由学之不进。
先生之文即理与学也,故精明透彻,且多发明前人之所未发,炳蔚如也。
梭山讳九韶字子美
复斋讳九龄字子寿谥文达
象山讳九渊字子静谥文安
郡学旧有祠,未称也,今郡守国之秘书叶公梦得下车之初,士友请易而新之。
公即慨然曰:「果非所以严事也」。
乃命郡博士赵与辀相与谋之。
旋得隙地于学之西,遂肇造祠庙三间,翼以两庑,前为一堂,外为四直舍,又外为书楼,下列四斋。
横开方地,地外有竹间结亭。
内外毕备,祠貌甚设,皆前所未有也,庶几严事之礼欤!
左侑以袁公燮,以其为先生之学而尝司庾于是邦,且教行于一道;
次侑以傅公子云,以其为先生之所与,而尝掌正于是学,且师表于后进。
叶公得傅公之传,而自象山者也。
祠实经始于淳祐庚戌之季秋至仲冬而落成。
自是厥后,祀斯祠、登斯堂者,如亲侍三先生焉,其不跃然有兴乎!
由及门而升堂入室,其不有能等第而进者乎!
叶公以恢之先君亲师先生,而尝有闻于侍下,以记下属。
辞之不得,乃冒犯僭越而述所知者如此,亦或庶几可以考其渊源之大略欤!
淳祐辛亥三月望,后学某记。
黄直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六
《丧服》篇(所说析出经传,破碎重复,不相连属,不可行也。)
此篇已略修定,似有条理。
且其间有「见上条」、「见本条」之类,尚涉重复。
然去之又似太疏略,可更裁之(或于本条下依重出例注之,而逐条之下却皆削去,亦自简便。)
后有通例一条甚好,恐更有可入者当补之。
《丧服义》。
此篇都未编,可更考之。
恐当以《三年问》一篇为首,盖其言所以制服行丧出于人情之实,最为明切,又包三年期功以下皆尽。
其后乃取诸篇中论丧轻重意义者附之(若此类不多,即不若依旧只附前篇作传记亦得。)
《士丧礼》上下。
两卷略定,更详之。
《士虞礼》。
当以士卒哭、祥、禫之礼附其后,而于篇目下注云:「祔、卒哭、祥、禫礼附」。
《丧大记》上下。
自天子达于庶人者,居丧之礼也。
若其送死之节、礼文制数,则贵贱之等固不同矣。
今以天子、诸侯、大夫之礼附于士礼之篇,殊不相入,自合采集,别为一篇。
但以世俗拘忌,不敢别立篇名,故欲只因《丧大记》篇包举王侯士庶之礼,而放士礼次第分其章段。
凡言礼之法而似经者,则依经例杂法,与此篇相表里。
凡记事实有议论者,则依记例,似稍明白。
但恐其间尚有脱漏差舛,可更详之。
其《虞礼》以下尚阙,如「天子九月而卒哭」及「九虞」「七虞」等语,当别为下篇,依士礼次第编集,却于见编卒哭等礼篇内删出。
三传作主等说,亦当附入。
杜预邪说,前辈已有掊击之者,亦当载。
王侯、大夫制度,皆入此篇。
其《书》、《礼》、《论语》内说谅阴制度及《左传》说天子诸侯丧事,亦皆依记例,随事附于章目之后。
如谅阴及后、世子皆为三年之类,即附祥禫章后。
华元、乐举及仲几对宋公楄柎藉干语之属,即附棺椁窆葬等章。
恭王能知其过之类,即入诔谥章(如此类更推广求之,可附即附。)
但《顾命》、《康王之诰》,恐尤不可遗。
然又不可分,只于篇末附入,如何?
《奔丧》。
道丧附此篇之目下,依《虞礼》例。
并丧恐更有说,此所取似疏略,可更考之。
《居丧记》。
道丧附此篇之目下,依《虞礼》例。
《丧义》。
以《檀弓》「哀戚之至」一条为首(此条甚长,今注疏皆误分断了,今当合之。),其馀有通说丧礼或沿丧事,如「孔子早作」、「子张庶几」等语,皆合附入(别纸更有说。)
又剪下碎段一束,恐亦可附(邾娄复以矢、天生地藏、子羔之袭、丧不剥奠之类已削去,皆可入。)
以上共十篇。
重出例不须如来喻,但于初见处注尾著圈而注其下曰:「后某章某章放此(《丧服》篇说中亦有一例依此,可并详之。)」。
《士虞礼记》「既封」至「除之」,此一项不入例,可更详之。
上大夫之虞」,此条当入《大记》下篇。
《周礼》丧车更详之,若是上下通用,即入《丧服通例》经中;
若是王礼,即入《大记》初用车处。
凡已剪下重复碎段,恐有漏落或当载者,可更详之。
所寄数卷若前此旋次得之,即可子细看。
今并寄来,又值事冗目痛,只看得一两卷子细。
自「既夕」以后,多不及详。
可更加功,修此数卷也。
《卒哭》篇附《虞》后,以本记补经。
「始死三日而殡」止「遂卒哭(注)」。
「用刚日,曰哀荐成事(节注)」。
「将旦而附」止「辞一也(注末云:「『哀荐成事』一句,未知当附何处。」)」。
「飨辞」止「之飨(注。)」。
右卒哭。
记/「(云云。)明日,以其班祔」止「尚飨」。
右祔。
(云云。)○祔杖不上于堂。
「期而小祥,曰荐此常事」。
小祥
记/「(云云。)又期而大祥,曰荐此祥事」。
右大祥。
记/「(云云。)中月而禫」止「未配」。
右禫。
(云云。)/注中云「见某篇」(云云)者,更契勘今所定本,恐已删去,随事改正。
所论士庙之制,虽未能深考,然所论堂上前为三间,后为二间者,似有證据。
但假设尺寸大小,无以见其深广之实。
须稍展样,以四五尺以上为一架,方可分画许多地头,安顿许多物色。
而中间更容升降、坐立、拜起之处,净埽一片空地,以灰画定,而实周旋俯仰于其间,庶几见得通与不通,有端的之验耳。
若如此图,则堂基之上便分前段三间、后段四间及两边夹室之位矣,即不见得殿屋横栋从甚处断,两霤之分从甚处起,又不见厦屋两翼如何似今之门庑,又不见两夹堂外既无墉,亦合有柱与否(云有柱,则于经无文;云无柱,则两屋角悬空,无寄托处。)
又恐间架次第虽如所说,其殿屋分四霤处亦合如前来寄去之说,但移得洗更稍向东当檐滴水处耳。
夏屋亦须作次栋以覆两夹,但设搏风版于两夹之外次栋尽头,而设洗于其南,如此乃有门庑之状先之福州人所谓君臣门也。)
盖屋之前后皆为五间,而中三间为直栋,旁两间为两夹。
其上椽瓦或为东西霤之上流,或为次栋而设搏风于其外也。
若不如此,则殿屋直栋反短于夏屋之栋,等杀不应尔也。
古者降杀以两,恐士庙深广,当自天子制度三降而得之
又于其间细分间架,乃见其实也。
适又思之,恐只是作三大间,旁两间之中为墙,以分房室。
两夹之界,略如赵子钦说,但「门庑」二字未合耳。
可更考之。
吕子约十一月二十七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八、《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七八
子合到此,亦略能言彼中相聚曲折,云子约颇讶熹书中语太峻,不记是何事?
若只是说《易》处,则来书又有「权术」及「伯恭心迹未明」等语,殊不可晓。
窃恐今亦不须如此支蔓,只且做一不知不会底人,虚心看圣贤所说言语,未要便将自家许多道理见识与之争衡。
退步久之,却须自有个融会处。
盖自家道理见识未必不是,只是觉得太多了,却似都不容他古人开口,不觉蹉过了他说底道理耳。
至如前人议论得失,今亦何暇为渠分疏?
且救取自家目今见处,是要切事。
若舍却自己,又救那一头,则转见多事,不能得了矣。
前日借得荆公《日录》闲看,其论某人但能若古、未能稽古,此等说话,想平日已知其失而笑之。
然不知其病所以至此者,亦只是道理太多,不得圣贤言语中下一两个闲慢字,便著紧说出许多道理来,楦塞得更转动不得。
只此便是病根,未论所说之邪正得失也。
所论《易》是圣人模写阴阳造化,此说甚善。
但恐于尽其言处未免多著道理,说杀了耳。
此非面论未易究竟。
然向于《启蒙》后载所述四言数章说得似已分明,卒章尤切,不知曾细看否?
幸试考之,有所未安,却望见教也。
对班在何时?
今日极难说话,而在疏远为尤难。
看得且只收歛得人主心念,不至大段走作,是第一义。
其他道理非不可说,只恐说得未必应急救病耳。
若此处不下功夫,便要翻腾拆洗了安静和平底家计,做艰难辛苦底功夫,恐尤不相当耳。
礼书已领,但《丧礼》合在《祭礼》之前乃是。
只恐不欲改动本书卷帙,则且如此亦不妨也。
但士、庶人祭礼都无一字,岂脱漏邪?
若其本无,则亦太草草矣。
乡人欲者甚多,便欲送书坊镂版,以有此疑,更俟一报,幸早示及也。
恰写至此,忽报已有农簿之命,此亦可喜。
但不知不蹉却对班否?
又恐释奠祭器等文字又因循也。
然旧同官有可语者,得更叮嘱之尤佳。
几道且得改秩,亦是一事。
其弟在此亦佳。
台州又有一师䢼者在此,亦尽知用力,不易得也。
子钦恨未识面,寄得礼图来,甚精,未暇细考。
此却好一员礼官也。
但说《易》亦多琐碎穿穴耳。
十弟事不知竟如何?
今日一个风俗如此,不知士大夫是何等见识也。
别纸数事,皆切中其病,如偏执、阔疏、贵气之云,尤是亲切。
一种乐因循者,已不足言,其有作为之意,又有此病,岂天固不生材于今日邪?
前日因饶廷老去,尝寄声痛箴之,不知能听受否。
奉常差彊人意,但觉亦欠子细商量,甚恨前此匆匆,不能甚款也。
其可喜处,却是简洁而不支蔓,故力专而势不分。
又沈静而有思量,故机圆而语有力。
若安排得在要地,须尽可望也。
叔昌必已之官,同父为况如何?
颇亦谋所以善后之计否?
因书幸痛箴之。
此却是个改过迁善底时节几会,所谓乃今可为者,正谓此耳。
切告留念。
赵子钦彦肃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六
昨承寄及文字,意谓一时思索偶有所未至,故率易报去。
今承示喻,乃平日所深体而实见者,甚愧轻发。
然所谓深体而实见者乃止如此,在贤者似尤不宜如此便休也。
删《遗书》之未精,探《易传》之未至,此在当日杨、尹诸先达犹未敢轻言之,今日安敢议此耶?
只如所示《屯》卦之说,深所未晓。
若欲以此揍补《易传》七分之心,恐合不著也。
大率近日学者例有好高务广之病,将圣人言语不肯就当下著实处看,须要说教玄妙深远,添得支离蔓衍,未论于己无益,且是令人厌听。
若道理只是如此,前贤岂不会说?
何故却只如此平淡简短,都无一种似此大惊小怪底浮说?
盖是看得分明,思得烂熟,只有此话,别无可说耳。
其曰只说得七分者,亦言沈酣浸渍,自信自得之功更在学者自著力耳,岂是更要别添外料,酿玄酒而和大羹也耶?
且如「元亨利贞」四字,文王本意,在《乾》《坤》者只与诸卦一般,是大亨而利于正耳。
孔子作《彖传》、《文言》,始以《乾》、《坤》为四德,而诸卦自如其旧。
二圣人之意非有不同,盖各是发明一理耳。
今学者且当虚心玩味,各随本文之意而体会之,其不同处自不相妨,不可遽以己意横作主张,必欲挽而同之,以长私意、增衍说,终日驰骛于虚词浮辨之间,而于存养省察日用之功反有所损而无所益也。
去岁承书之日,适有江西傅子渊在坐,盖喜闻足下之说,而以示之,子渊不善也。
熹犹未以为然。
然自今观之,则拙者之见果为有愧于子渊矣。
愿贤者深思而有以反之,勿使熹为终有愧也。
赵子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六
示喻讷言敏行之意,甚善。
然前书鄙论亦非谓都不讲究而专务力行也,正为圣言微指本自精约,不当如是支蔓以求之,恐其愈多而愈远耳。
赵子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六
示喻虚一之说,甚善。
此本圣人所不言,今著一句便成赘语。
来喻推说其理甚当,但以四十九握而未分为太极之象,则恐亦未稳当。
盖太极,形而上者也。
两三四五,形而下者也。
若四十九可合而命之曰太极之象,则二三四五亦可合而命之曰太极之体矣。
盖太极虽不外乎阴阳五行,而其体亦有不离乎阴阳五行者。
周子之图书之首固已发此意矣。
若必其所象毫发之不差,则形而上下终不容强于匹配。
若曰各随所指而言,则与其以握而未分者象太极,反不若以一策不用者象之之为无病也。
明者试复思之,如何?
赵子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六、《群书考索》别集卷一三
自反研几之喻,极感至意,不敢不勉。
但他论有未能无疑者。
如诗乐起调毕曲之法,乃自古所传如此,音调方有归宿,不可紊乱。
温公《书仪》诚有未尽合古制处,然兼而存之,自可考见得失。
今以其一词之不合便欲削去,似亦草率。
且彼以俗尚而杂古礼,吾以臆见而改古乐,安知后之视今不犹今之视昔耶?
堂室制度必已得其详实,因便早幸示及。
方欲葺数椽之居,或可取以为法耳。
子静后来得书,愈甚于前。
大抵其学于心地工夫不为无所见,但便欲恃此陵跨古今,更不下穷理细密功夫,卒并与其所得者而失之。
人欲横流,不自知觉,而高谈大论,以为天理尽在是也,则其所谓心地工夫者又安在哉?
赵子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六
礼图未暇详考,亦是素看此篇不熟,猝乍看未得。
若更得冠、婚礼二图,容并考之,乃为幸耳。
室户之牖并列于前,不知以几分为户,几分为牖?
房在室东而无北壁,不知其南户有扉否(房之户当中耶?近东角耶?近西角耶?)
两阶当直东西序之中而上耶?
近两楹而上耶?
近两壁而上耶?
须先定此地盘间架,乃可议其升降出入。
幸亦并作一图,子细见示也。
《易》说用意甚精,然鄙见却有未安处。
似是为说太精,取义太密,或伤简易之趣。
更俟详玩,别奉扣也。
赵子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六
数年来有更定旧书数种,欲得面论而不可得。
大抵愚意常患近世学者道理太多,不能虚心退步,徐观圣贤之言以求其意,而直以己意强寘其中,所以不免穿凿破碎之弊,使圣贤之言不得自在而常为吾说之所使,以至劫持缚束而左右之,甚或伤其形体而不恤也。
如此则自我作经可矣,何必曲躬俯首而读古人之书哉?
不识明者以为如何?
赵子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六、《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七八、《宋元学案补遗》卷五八
礼图甚精,但病躯尚尔支离,正甫到此未久,亦大病数十日,今又迫归,遂不得子细商订。
但昨来黄婿考得堂序制度颇与来示不同,亦未暇参考折中。
正甫计必持归,幸为详之,因来喻及也。
《易》说用意固甚精密,愚意亦素谓《易》学不可离却象数,但象数之学亦须见得大概总领,方可渐次寻探。
今但如此琐细附合,恐圣人之意本未必尔而虚费功力也。
大抵读书须见得有晓不得处,方是长进。
又更就此阙其所疑而反复其馀,则庶几得圣人之意,识事理之真,而其不可晓者不足为病矣。
正甫趋向持守甚不易得,但看文字亦尚多强说处。
此学者之通患,如前辈亦或未能免。
先圣所谓宽以居之子张所谓执德不弘,正为救此病耳。
不识明者以为如何?
无由面话,书札不得究所欲言。
而衰晚疾病,恐不久在世间。
或能早为命驾一来,使区区怀抱得以倾倒,而万一辱有取焉,亦非小因缘也。
此间虽有士友数辈,然与之语往往不能尽人意。
一旦溘然,此事便无所寄,不得不为之虑耳。
大学》、《语》、《孟》说各一通谩往,此近日所修定,然尚觉得有硬说费力处。
烦为一阅,见日面论,须尽去此等病,方见圣人本意也。
詹子厚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六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六
罪戾之馀,幸亦粗遣,不足云云。
子钦之逝,念不能忘。
前书所报刊行《易》说事,不知尚及止否?
计其书多说象数,似亦不妨。
但是有些这下气息,令人憎嫌耳。
可中安在?
书中说欲此来,不知成行否?
因通书幸为致意,并问汪正父所在也。
此间礼书渐可脱稿,若得二公一来订之尤佳。
然不可语人,恐速煨烬之灾也。
与林井伯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别集》卷一、《蔡氏九儒书》卷二
衡阳之报,令人悲痛。
所幸便蒙归骨之恩,今当次第在道矣。
前日走寒泉,与韬仲父子聚哭之,极不能为怀也。
既无廷试,从者归期想亦不远,莫须更为过馀干否?
子钦后来相见否?
几道亦当赴部,今或已到,必相见也。
某词职得请,私义粗安。
若命悬庖厨,则非人力所能避矣。
乡枢相见,有何言句耶?
因遣人上谢表附此,草草。
赵子钦彦肃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一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别集》卷四
友人林井伯,艾轩之从子也,今往赴省,因过馀干,劳苦故人之在难者,其义甚高。
都下不欲参学,以避时论。
欲得一僧舍安泊数月,不审能与致力否?
渠知识自多,但难于见人,故欲且得僻处潜伏耳。
天禄琳琅鉴藏旧版书籍联句乾隆乙未 清 · 弘历
七言排律 押阳韵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二十五
芸编蕴古香盈群玉之藏茗榼延韶欢洽重华之赏溯前度签罗缥碧联吟美已窥全递今番响戛琳琅比例珍宜居上繄此传称善本取之而尽拔其尤原夫刻贵初摹数焉而必从其朔盖自石经乍泐制创成都雕字旋繁文详广顺范移铁板存中之旧话堪稽倚向书床邦彦之遗闻弥艳况复西廊东库颁官留胄监之书兼看崇化麻沙入肆走巾箱之式考纪年于大定翠琰曾镌徵掌署于兴文白藤竞印逮胜国技沿剞氏苏州样比杭州更谁家影付钞胥汲古妙偕述古别梓而选粹宁徒边论单双验楮墨而差良奚止画分粗细嗤耳食钤题漫信摭名则赝鼎都删任手披摸索非难审体则善刀能品物克聚于所好喜四百部甲乙都排书在佳而不多阅半千年菁华尽备历宋金元明而完弆护持应藉六丁依经史子集以胪陈整娖真同二酉爰乃拈题举典因之授简分曹日是初三中适春朝元旦人仍四七班兼凤阁鸾坡计祈年尚及经旬招宜徵角顾侍宴才过畴昔乐逮臣邻讵矜中垒阁名沿天禄略仿新吴府玉韵叶青阳矧兹储以昭仁在予益凛体仁之义亦曰喻惟求旧愿尔无忘由旧之规
上正三节肇祥,茶宴重华例有常。
黄阁玉堂胥就列(御制),赤文仙藻首成章。
什研丽则抽中秘,笺授臣邻侍左厢。
四库昨曾赓竹素(上年茶宴以四库全书联句臣舒赫德,百城兹又咏琳琅。
涵书味复融诗味,挹茗香频沁墨香。
照以青藜卑汉阁(臣于敏中,积来元圃陋曹仓。
府区典籍西都固,美埒球玕禹贡梁。
漫诩邺侯签插架(臣李侍尧,浪吟何氏屋连床。
乙光偕赋乙未宴,甲观联披甲子装(书自乾隆甲子重装以来凡有所得均签书年月以志鉴藏先后)
各按部分部系句(诸书各系以句臣福隆安,总胪目举目归纲(宋版及影宋钞全入题咏亦如四库全书例以经史子集为次其元明版则各举其尤佳者入咏)
宋金鉊椠元明继,经史精华子集襄。
续后韦编王弼(周易)。(御制),笺依毛传郑公(监本毛诗)
吕诗真鉴属元汴吕祖谦诗纪项氏天籁阁藏本),周礼精锓标建阳(周礼本宋建
纂附阙官逸教补(无名氏周礼纂图互注臣官保,解求盲左癖奚忘杜预春秋经传集解)
腴词音辨唇兮齿陆德明左氏音义),墨守疵攻膏与肓(公羊传注疏)
红印鄂州沾纸湿(公羊解诂建即何休注徐彦疏宋本末有鄂州州学官印臣程景伊,缪纹晋第带芸芗(谷梁传注疏之首有晋府书画印)
中书劄付胥徒掌程公说秋分记书未有元大德间奉江浙行中省劄付红印),小字巾箱尺寸强(五经小字本)
缋匠六经贻越殿杨甲六经图书籍印有宋缉熙殿臣王际华,学童四子溯衢庠(四书州宋衢庠本)
详申邹邑推张栻张栻孟子详说),广梓闽中野王(孙彊大广益会玉篇中增顾野玉原本宋闽刻)
迹对𣆀规尝纪数(六经之名始见庄子天运篇谓吾何以规老𣆀哉及六经先王之陈迹云云臣蔡新,类虚班艺匪遗亡(汉书艺文志无史类盖是时诸史未兴如楚汉春秋䓁书今入史类者皆在春秋类匪阙遗也)
惟欣文景能休养(汉书),亦曰明章号治康(后汉书)
五代即隋尚如(隋书)。(御制),两家改煦并存唐(唐书监宋祁欧阳修刘煦旧唐书明本廿一史遂不收作论者谓旧书自有胜处武英殿板新旧并存)
考钞涑水聊稽异司马光资治通鉴考异),鉴刻庐陵肇间行(朱子资治通鉴纲目本是书初刻温陵别其纲为提要此乃继刻庐陵者纲目分行间列如春秋经传例)
具本末全启冯谷袁枢通鉴纪事本末按昉为此体冯琦宋元纪事本末谷应泰明纪事本末皆袭之臣稽璜),念终始典冠羲黄范祖禹帝学)
提其要取括繁冗(钱瑞礼诸史提要),纠厥缪爰资救匡吴镇新唐书纠谬)
真笔几家窥笔削吕夏卿唐书直笔新例臣英廉,确评谁某汇评量(唐宋名贤历代确论不著汇人姓氏)
重儓蓝本痴循顾刘向古列女传为每传有图传顾恺之制),半壁黄图僻剩杭祝穆方舆胜览时宋偏安馀杭书中不及中原郡县)
上下岁三千可计(历代史书虽未备然已具编年纪事两体可得经世之全臣阿思哈,寓卮说九百相望(诸子虽立意不同总不越漆角寓言卮言之旨)
志皆论也迁仍况荀子子史记礼志即取荀礼论为之),蝶或周与绂写庄(南革经人有庄子明永乐间王绂奉敕作赞)
争逞仪秦用嬴赵(战国策溎臣张若),特模耕织更农桑汪纲农桑书轩向曾题刻楼璹耕织图于多稼兹书乃集陈敷农书秦观蚕书及楼璹耕织图诗成之)
洪怀逸少笔随记洪迈容斋三笔),程演仲舒意寓良程大昌演繁露)
钟鼎虫鱼亚尔雅王俅啸堂集古录)。(御制),形声点画匹凡将李锡排韵字类)
虞初嗣渐淆群喙(小说始自虞初乃子家之流𣲖),挚别沿徐撷众芳(汉志但云某家若干篇集之名始挚虞流别)
纫佩秋兰托湘沅(楚辞先臣曹秀),翻阶春草接池塘谢朓集)
拾遗句配黄金匮杜工部诗史),九注函翻败锦囊九家集注杜诗书是书从之武英殿库贮残内检得)
淮蔡仆碑压山斗韩昌黎文集治臣梁国,溪潭游记辟蛮荒柳柳州文集)
博夸五百狐留腋(五百家注昌黎集十辑者自夸摭拾之富实祗百四八家而已),巧遇一双剑合铓(五百家注柳子厚集乃校武英殿旧贮因新得五百家注韩集取之同为韩醇刊本足称双璧)
思颍手排杂琴局欧阳修六一居士集臣周煌,和陶神遇引壶觞苏轼和陶诗)
箕弓裘冶兄师教苏辙栾城集为其曾孙所刊),轮辂水冰宾客(六臣注丈选)
了识佚名录枚傅徐陵玉□新咏傅按文选古诗十九首不著作者姓名其云枚乘毅之诗仅见于玉台新咏臣王杰,不收新律韵宫商姚铉唐文粹体此书祇收古诗而不及律自属有见)
遗苏文选疑难解(圣宋文选不内独无三苏此可解),忆杜正宗慨以慷真德秀文章正宗而其自序以自昔集录文章者若杜预诸家湮没不传行世之昭明文选唐文粹二书未得源流之正云云)
赋拟青钱盖小技选青赋笺)。(御制),考凭玉枕祇专长桑世昌兰亭考以上宋版)
金源印独畴骖靳吴兢贞观政要之乃金时版祗此一种为世所罕见),宋影誊佳拟颉颃(藏书家竞贵宋椠今远内府所储影抄各种精好实有过雕本者)
闻扩九师通奥窔赵汝禖周易辑闻臣彭元瑞,说宗七日契微茫赵彦肃复斋易说)
赞爻象彖猜图马王宗传童溪易传数其说主义理以言象),徵夏商周爱饩羊聂崇义三礼图)
会读论须淳祐蔡蔡节论语集说臣汪廷玙,艳题名讶状元张九成孟子传)
颉篇约谱物从朔夏竦古文四声韵),内则少仪谦弗遑张时举小学五书)
年表自然堪缀范熊方后汉书年表臣董诰,长编焉肯遽侪光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按司马光作通鉴先徘长编纪宋事不敢自谓续通鉴但云续长编而已)
河山故汴雁横塞(王存九域志),风月清波雀处堂周煇清波杂志)
鲁语馀犹传孔圣(家语肃臣阿),台仪精敢企轩皇(新仪象法要圜宋苏颂编当时台郎所肄理精皇祖学契穹会通西法钦定数蕴仪象考成诸书实足为天下后世法)
全图庚鼎足冠冕(以大临考古图铜辑绘三代秦汉玉古器首载庚鼎),杂记金壶颇博详宋释适之金壶记)
屈子志宁在草木吴仁杰离骚草木疏)。(御制),刘郎词早叶笙簧刘宾客外集)
友朋辋水言都妙王摩诘集),昆弟盘洲誉最扬洪适盘洲集)
写笔钩摹观太乙(以上影宋抄本椿臣达),琴偏郑重牒文昌元时书集并由中书省牒下诸路刊行)
义原靡尽圣经大真德秀大学衍义,音所由生乐记彰陈旸乐书)
琐载续貂补安取李肇国史补传记续之刘餗作国朝臣汪永锡,瑰谭铸象怪何妨(山海经)
戈矛西蜀乃同室李心传道命录),斧钺东莱空望洋吕祖谦东莱博议)
才隽左司韦苏州绶臣吴诏),谋深内相为裴伤陆宣公集)
大都丛简搜瑜瑾(以上元版入选者共八十馀部今略举数种以例其馀),胜国雕梨太莠稂内府所藏明版指不胜屈今取其最精者尚得二百五十馀部)
王侍书饶瘢且垢(明版黄伯思东观馀论精是书内有法帖刊误一释种辨正王著之失颇称核钦定淳化阁帖文考异多采之臣曹文埴,元才子直走而僵(白氏长庆集逮当时元白齐名其实微之不乐天远甚也)
辑今弆古非同事,天禄文渊故别藏(旧藏宋金元版书籍汇为天禄琳琅至新辑录之四库全书则特建文渊文源文三阁分贮之)
赝制还因重订正(近因重校天禄琳琅旧藏凡伪充宋元椠卯者俱详加别择改正)。(御制),兼权严与判低昂(有确系旧刻而时代向未详者并为核正归入)
二坊私版官三舍祝穆建宁崇化麻沙二坊号图书之府今所藏有建本麻沙本盖宋时坊书其监本则官版也),诸邸外储内两廊(中有东宫书府晋府诸印又内殿缉熙殿诸玺乃东西廊书库物)
鲜于枢赵孟頫(文)王世贞董其昌(毛)季振宜跋皆鉴藏诸书人各有题印记臣沈初(衢守长沙赵淇临邛韩醇临安鞔鼓桥南陈宅书铺相台岳氏家塾)(世䌽堂)建安有堂新安汪纲有以上七家皆宋时刻书姓氏惟余氏勤堂则自宋至元明世守其业)
流传手眼衡殊允(诸书中如汉书唐书紏缪久经鉴赏流传确有可据),绘尽须眉兴欲狂(汉书前有赵孟頫王世贞像楚辞前有屈原朱子像)
少益贵乎多益善(有一书而自两部以至十数部之多者臣纪昀,前思作矣后思臧(有一书而宋元明各有梓本以后仿前而并工者兼为收录)
盘螭玺叠登璚笈(每部用乾隆琳琅御览之宝及天禄雨盐),萦虬章鲜揭宝房(间有旧用文渊阁及内府图书等章)
宠贲天颜知有喜(内最善本如前汉书资治通鉴纲目九家注杜诗皆命写御容于卷端臣陆锡熊,褒题奎翰训无疆(曾经三十御题者计二种)
聚珍井井超模范(殿武英聚珍版制极精良简备如书中无锡华氏铜活字长庆集亦此法然致用较为不便),扫叶纷纷对勘戕(诸旧本皆完善精确凭以较对或可少免扫叶之误)
联咏服膺源出水(委一御制三阁记并以水言文涵汇万有源贯以田部六义乃诗之渊源也臣陆费墀,蒇编拭目派归沧(所收各种并即缮入四库全书)
旧时寝息仰霄汉(天禄琳琅之书贮于昭仁殿乃昔日皇祖寝官也),此日书声达尚方(上书房即对此殿皇子读书声每达于此向曾有诗)
铭著昭仁深体验,行斯未逮敢无蘉(御制)
复斋书目跋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鲁斋集》卷一三、《王鲁斋先生传集》卷一
《医家书目》者,复斋汪君某之所编也。
予尝闻其说,则知医道之甚难。
昔之圣人妙参二气,精度五行,推衰旺生克之由,辨虚实盈亏之理,著在方册,垂世立教。
于是经之以道,纬之以證,枢机乎治法,图衍其药石之性。
前贤后哲,更相发挥,至近世而益备。
无明师,师书可也。
师不常有,书不常存,书之功信大矣。
然媒利逐末者曾不窥见其藩墙,每患其少而不患其多,何也?
复斋骤交扁、华,顿悟真机,契圣规神,裒功摭巧,囊箧气运,管籥阴阳,艾莹兰室之精微,金匮玉函之秘要,莫不妆护藻洁,题篆端妍,不忍轻染丹铅,光生幐笈。
朋侪似争求识面,目骇神扬,比天禄石渠之所藏,已五分之四矣。
复斋非世其业,又非有脂腴饶腐之资,而所得乃如此,则其用心之勤可知也。
推是心以往,其不倦于济人又可知也。
茍或驰鹜乎未得之书,荒唐乎已见之旨,满其广博而怠于钻研,如是则不患其少而患其多矣。
予因跋其后而并箴之云。